聯合報 : 林憶蓮從李宗盛到常石磊

評音樂 | By 王祖壽(樂評人.廣播主持人)
2012-10-01
聽完林憶蓮新專輯，你會發現這是歌壇狠角色，她沒有像張惠妹另取一名阿密特，為過去「妹式情歌」保留切換空間，林憶蓮不換名號，卻直接換下她的音樂，如同換了一個人。
從意識型態到音樂風格，從內涵聲息到音腔演繹，也就是從內到外，可以看到林憶蓮大膽切割具代表性的「傷痕情歌」，到另類音樂另覓蹊徑。
主流市場歌后這麼做，為什麼？6年前林憶蓮上一張專輯「呼吸」，已可以感受到她的徬徨。林憶蓮聲腔儘管淒美，唱工儘管細膩，頂多在更煽情的黏稠度或更迷濛的疏離感兩邊游移加碼，不易創新歌曲的生命力。
6年磨劍，林憶蓮新輯開場曲「無言歌」前奏啟始，就像主日走進教堂望彌撒，唱詩班聖樂聲中，幽幽開嗓：「晚福媽麗亞╱夜宿嫉妒╱世家謀逆…」，音似聖名降世，清理爬梳現代人深陷各式各樣的煩惱，無助的化為渴望著人生解答的呼求，光是「救救我…」就唱了24遍。
這是林憶蓮自己的詞曲創作（李焯雄合作歌詞），加上專輯同名歌曲「蓋亞」（恭碩良粵語版「月球人」，曾在陳奕迅台北演唱會發表），唱出大地浩劫的逼進，控訴世人對地球的所作所為。林憶蓮注入了心靈哲思乃至環境生態題旨，為自己的歌路活血。
歌后奠基原本來自情愛糾葛，「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當愛已成往事夜太黑不許哭為你我受冷風吹不必在乎我是誰聽說愛情回來過至少還有你…」，林憶蓮歷來叫座曲目，可以串連成一篇作文：傷痕情歌學。
林憶蓮很早就懂得突破香港彈丸之地，四出尋覓音樂良材，打造基業。新加坡Dick Lee（為林憶蓮改良出「情人的眼淚」）是其一，算算上述多數曲目，九○年代黃金時期的李宗盛，更從音樂作品到感情人生，為林憶蓮交出了嘔心瀝血的成績單。
時移勢易，林憶蓮新座標北上取才，全盤交由常石磊製作╱編曲，呈現出工業機械╱龐克迷幻的氣息，「愛笑了」甚至有哥德搖滾黑暗主題元素，「柿子」、「紅眼眶」Jazz混搭中國小調風，這些也都是常石磊的創作，雖然在王菀之、黃齡已有跡可循，那是開發，對林憶蓮卻是全盤解構。
林憶蓮的聲腔演繹也起了巨大變化，有的如一縷魂魄，有的引爆積鬱，有的渾厚加壓。少數的情歌也不再緬懷療傷，「也許」如羽毛般在情人耳邊呢喃，「假釋」挑戰情慾高音尖聲到頂，多方實驗自己。即使最像林憶蓮的「寂寞擁擠」，配上常石磊的工業噪音音場，林憶蓮仍是徹底解放。
這樣的林憶蓮自是洞悉療傷情歌不再是唯一的法則，分眾╱顛覆╱另類塑造音樂新個性，也等於開啟新賣點。常石磊何許人也？能與李宗盛相提並論？流行市場一覺醒來發現天后變了，信眾若問緣由，其實不必太訝異，「夜宿嫉妒╱世家謀逆…」，物換星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