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October 1, 2012

網易專頁 : 解讀林憶蓮《蓋亞》 20年後再度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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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墨墨)用六年的時間去等一樣東西,不管怎麼說都是一種極端的奢侈,而這樣東西,也必須要擔得起這樣的付出。香港著名女歌手林憶蓮剛剛發行了她個人的全新專輯《蓋亞》,而它,就是一樣讓人等了足足六年的東西。《蓋亞》製作了近三年的時間。在這三年裡,林憶蓮集合了常石磊、恭碩良、李焯雄、喬星等音樂人,在非常態的狀況下打磨著《蓋亞》的每一個音符和字句,破了建,建了又破,同時投入了三輪巡迴演唱會所賺得的收入去供養《蓋亞》的生成,殊是不易。 然而,《蓋亞》經過這三年的孕育,在瑪雅人預言的世界末日前三個月破殼而出,卻招來聽者頗為兩極的評價,是始料未及還是安之若素?一切自有緣起和因果。
《蓋亞》被指晦澀難懂 充滿陰冷壓抑元素
《蓋亞》以格里高利頌歌樣式的男聲吟唱開場,穿越過常年不見陽光的中世紀教堂回廊,帶出第一曲《無言歌》。從音不同意的歌詞過渡到“救救我們的神經”的悽厲呼號, 《無言歌》暗含着人類從胡言亂語到失音無言的墮落,混雜著宗教迷思、性別政治、愛欲情欲和人性掙扎,鋒利地切開思想和肉身,配上變形失真的Lo-Fi效果,專輯從一開始就把聽者推入萬劫不復的迷牆深淵。
緊接著是第二曲《愛笑了》,看似甜蜜純樸的歌名,卻措不及防是一首滿布著工業噪音的陰冷作品。滴滴嗒嗒的鐵紅鏽水裡間雜著斷頭蒼蠅的離奇歌詞,一派Cult片詭異氣氛,又有如毒蛇吐信的誘惑。 再來是早前已經公開的粵語歌《枯榮》,屠房里悶出的汗水神經質地講述著生死輪迴的話題,突然金粉飄落,還沒等超度,世界已變成齏粉。
《紅眼眶》蕩著輕爵士的呢喃流下兩行冰冷無味的眼淚,而《灰》是一步一步掉進白堊紀的頁岩洞窟;2008年在台灣簡單音樂節上由蘇打綠的吳青峰創作的《寂寞擁擠》,換上了細碎的電子外衣,從小清新後花園變成妖獸都市裡的紅眼迷離。
標題曲《蓋亞》是大地之母用電子和搖滾crossover的超級武器向人類貪婪和無知祭出的無情懲誡,《柿子》則是來到暗黑冰島的世界盡頭,最後林憶蓮那一句“有陽光”的怒音好似活火山突然噴出火熱熔岩,射穿陰雲,扯開天幕,陽光一箭刺進大地。《假釋》是人心伴著五臟六肺的層層疊疊,臨到結尾,久違的“海豚音”迸發出終結欲望。《Stay》則是冬日清晨的被窩,似醒非醒的半夢話被低溫剪成Stina Nordenstam式的細碎紙片,像掉下了頭屑和皮屑,鋪滿一地。
《蓋亞》是一張從頭至尾都充斥著陰冷、壓抑、破敗和絕望的專輯,音樂上則用電子、搖滾、碎拍和Ambient來構建。可以說,這樣一張專輯,外形沒有華語流行曲的精巧皮囊,內裡也缺乏傳統唱片工業的世俗內心。
《蓋亞》的前衛只是進化 林憶蓮20年前已玩概念
《野花》專輯裡《再生戀》MV,以詭異的氛圍烘托歌曲的前衛風格,當年雖然得到十大中文金曲最佳音樂錄影帶,但卻被指“見鬼”、“驚嚇”。
一切,好像預先寫好了劇本那樣,《蓋亞》面世以後,各種質疑之聲劈頭蓋臉而來,“聽不懂”、“野心太大”、“太過實驗”、“做作刻意”甚至“抄襲王菲”等等標簽式的評語,不一而足。當然,既然敢在市場上拋出《蓋亞》,那相信林憶蓮本人對直面這些評價也應該早有準備,或者毋寧說,她根本就沒準備去應對這些評價,正如她在接受訪問時曾說過的一句話:“你不懂欣賞,too bad,沒辦法!”—— 一派女王范。
而且,對林憶蓮而言,這些評語其實並不太陌生——整整20年前的1992年,當林憶蓮在香港推出她的概念專輯《野花》時,這些評語早已加諸過在她身上(除了那個時候還沒有“王菲”),和今天的狀況如出一轍。
所以,重新審視20年前的《野花》應該對今天的《蓋亞》頗有借鏡。20年前的《野花》是一張處心積慮製作出來以“花”喻“人”的概念專輯,20年後的《蓋亞》講的是拯救地球環境和尋回人類靈魂;20年前的《野花》以越劇唱段入詞,是穿越式的前衛,20年後的《蓋亞》充滿了失真的電子碎拍和工業噪聲,是後現代式的鋼花飛濺;20年前的《野花》銷量一度慘淡,足足過了近10年之後的世紀之交才被流行樂界奉為神明,20年後的《蓋亞》…… 那就暫且等到2022年再做評判……
然而,以上還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進化。說“概念專輯”,20年前在華語樂壇算是一個了不起的實踐,但到了今天,這四個字早已被說濫做爛。在一個製作一張全部是大提琴做主要配樂的專輯就能叫“概念專輯”的時代,《蓋亞》其實已經跳脫出了“概念專輯”難免流於刻意的通病,《也許》、《灰》和 《Stay》本來就是純粹的情歌,和所謂“環保概念”毫無關係,所以《蓋亞》其實是隨性而至的製作,破了概念專輯的框框,立了自由進化的路線。再說曲風前衛,20年前,《野花》專輯裡的《再生戀》,一闋京劇不像京劇、越劇不似越劇的《葬花詞》如鬼魅一樣引導出一首流行歌,如此製作,前衛則前衛矣,但的確令人難以消化,20年後《蓋亞》裡用格里高利頌歌牽出的《無言歌》,卻在歌詞裡抹除了宗教信仰的界限,願意聆聽的人盡管各取所需,各有所得,是20年來歌者在音樂製作上一路絕塵,已經進化至化境的標誌。
至於,那些對林憶蓮在《野花》和《蓋亞》之間所演唱的《傷痕》、《夜太黑》、《至少還有你》等等流行金曲心心念念、刻骨銘心的聽眾,那或許,《蓋亞》便是他們不應該觸碰的雷區。滾石的林憶蓮、李宗盛的林憶蓮、溫柔的林憶蓮、情歌的林憶蓮…… 這些都絕不在《蓋亞》的理解範疇裡。如果是自詡粉絲,卻又準備在《蓋亞》裡重回情牽女人心的溫柔鄉的人,在打開《蓋亞》的包裝之前強烈建議三思,以免聽完後失望,至絕望。極端地甚至可以這樣說:《蓋亞》裡的林憶蓮,或許只是名字和你熟悉的那個情歌天后林憶蓮恰巧相同,《蓋亞》裡的林憶蓮,是一個在2012 年出道的新人歌手。
林憶蓮不做怨婦回歸自我 個人選擇環境使然
大部分內地歌迷認識林憶蓮,都是從“怨婦型”情歌開始的。1991年唱紅《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之時,林憶蓮已經打算把影響力擴展到整個華語圈。
《柿子》的MV是林憶蓮自資遠赴冰島拍攝的。為了表達環保概念,拍攝團隊從香港帶了醫用靜脈注射器具去冰島,在冰島海關引起了一些誤解和麻煩,所幸最後解釋得當,MV也在冰島順利拍攝完成。
《蓋亞》,從大地之源而來,自遠古經過46億年養成,出現在這個全球流行音樂大廈將傾的紛亂時代,並不是沒有原因的無本之末。
從個人角度上來說,林憶蓮自身對《蓋亞》的選擇自然而然。歌迷喜歡《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喜歡《聽說愛情回來過》、喜歡《至少還有你》…… 但林憶蓮已經厭倦了再唱這些歌。雖然在各種演唱會上她例牌會唱《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和《至少還有你》,但如果不是有票房壓力,她鐵定會選擇不唱這些歌。 如果說現在的唱片環境,歌手出新唱片只是為了在演唱會上有新歌可以唱,那林憶蓮出《蓋亞》的企圖,就是要讓買她票入場的觀眾徹底忘了《愛上》和《至少》, 然後聽她唱《無言歌》和《柿子》。對於林憶蓮而言,《蓋亞》其實很簡單,就是一張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做了對的事的專輯,至少她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從華語唱片業的角度來看,歌壇對《蓋亞》的最終選擇同樣水到渠成。排行榜曾經喜歡《依然》、喜歡《傷痕》、喜歡《夜太黑》、喜歡《Better Man》…… 這些在唱片業黃金時期萬試萬靈的“保險箱模式”下製作出來的暢銷金曲,得到排行榜青睞無可厚非,可是林憶蓮自己也承認,一直以來她不太能適應舊有唱片製作模式下的種種桎梏。近年來傳統唱片業慢慢土崩瓦解,那類在業界黃金期如魚得水的歌手很難再歲月靜好,一個勁地呼號“唱片已死”甚至“音樂已死”,但林憶蓮反而在這樣的兵荒馬亂中覺得迎來了最大的自由。《蓋亞》是一張完全脫離了傳統唱片業製作模式的奇思妙想之作,它不是在唱片公司辦公室裡召集企宣開會,然後邀歌,然後錄音,然後出版發行的行貨。《蓋亞》的製作流程是這樣的:從來不能算作創作歌手的林憶蓮先在電腦軟件Garage Band上自己搗鼓出荒腔走板的旋律,然後交給常石磊編曲,接著招集樂手一起演奏,演奏中徵詢每位樂手的意見,隨時歡迎樂手的臨場發揮,然後再由常石磊統籌修改編曲,接着再召集樂手演奏,大家都覺得OK了,再進棚錄音,錄好的版本有人覺得不滿意,再修改…… 這就是這張專輯“難產”近三年的原因之一。但林憶蓮和她的團隊從中獲得了最大的成就感,這種成就感,來自突破安全區的快感,也來自創造全新未來的使命感。
小結 : 《蓋亞》的前衛 林憶蓮的任性飛馳
聽《蓋亞》,其實有一種需要撒腿飛奔去拼命追趕的感覺,我們要追趕的,是一位跑在我們前面、跑在時代前面任性馳騁的女歌手,她以前是名叫林憶蓮的情歌天 后,而現在是化身“蓋亞”的大地之母。我們知道,很多人不喜歡奔跑追趕的辛苦,但也有很多人很愛為探求全新領域而往前衝的勁道,你是哪一種人?下一次打開 《蓋亞》的包裝之前,不妨先問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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