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克 : 三十年前的月亮

2018-01-19
蘋果日報專欄「克社會」
https://hk.lifestyle.appledaily.com/lifestyle/columnist/daily/article/20180119/20278570
身在福中果然不知福。那些年只聽梅艷芳王菲，其他港台歌手不很上心，甚至席捲同志界的林憶蓮也不大過電，自詡眾基皆醉我獨醒。然而剽竊卻磊磊落落打她主意，翻譯奇斯洛夫斯基新片字幕手到擒來，可是片名毫無頭緒，有一天搭的士聽到大碟《野花》的派台歌《再生戀》，腦裏電燈膽叮一聲着了，立即和曾小姐研究，順利綻放一朵燦爛的《兩生花》。她的空虛她的寂寞她的凍膾炙人口，我印象最深刻的反而是《歡樂滿東華》獻唱越劇《黛玉葬花》，穿件黑色厘士長旗袍站在米高峰前，婀娜娉婷紋風不動，不但有板有眼而且王腔暗泛，佩服到五體投地。這個為善最樂福有攸歸的節目，有幾年熱烈捧場，陳笑風的《山伯臨終》和吳剛師傅的心口碎大石照單全收，要眼淚有眼淚要肌肉有肌肉，儘管窗外寒風陣陣，室內頗有靈慾春宵況味。
除了「花落花飛飛滿天」，林憶蓮也唱過《庵遇》，和她在佛門清淨地玩捉迷藏的是倫永亮，前幾日摵起條筋上YouTube搜索，一如所料兩條片都存在檔案。實不相瞞，流行歌手客串唱粵曲，一向不是我那杯茶，平日劉德華的梆簧腔口那麼按捺不住，一旦正正式式對着梅雪詩「霧月夜抱泣落紅」，也立時三刻周身唔聚財，但是歲月對林小姐竟然非常慈悲，正如張愛玲《金鎖記》寫的，「三十年前的月亮該是銅錢大的一個紅黃的濕暈，像朵雲軒信箋上落了一滴淚珠」。一九八九的錄影，粗略向整數靠攏，打斧頭吞掉零碎，可不真的是三十年前？有她那種深厚功架的歌手，現在一個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