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報 : 李宗盛 不怕青春留不住

評音樂 | By 王祖壽(樂評人廣播主持人)
2013-09-30
李宗盛「既然青春留不住」演唱會唱完最後一首歌，他雙手合十退場，台上留下樂團繼續彈奏著，兩旁的螢幕畫面特寫每一位樂手，疊印他們的名字與負責的樂器，長長的尾音久久不散。一部扣人心弦的電影演完也是這樣，開始上工作人員字幕了，場燈未亮，觀眾仍意猶未盡，不願遽然離席。
李宗盛最後唱的是「給自己的歌」，旋律的傳唱度、詞意的貼合度，以及他唱中帶念的個人風格都是極致（2011金曲獎最佳年度歌曲、最佳作曲、最佳作詞連中三元），再加上李宗盛用力咬合的唱法，字字勾動心魄。用這首歌做ending，留下滿室的餘韻，李宗盛不愧是做了一輩子唱片的操盤高手，太瞭解群眾的情緒需求。
來聽李宗盛的人，大概都到了「想得卻不可得，你奈人生何」（給自己的歌）的時候了，縱然對青春各有體悟，昨日夢已遠卻是共識。作家楊照說，只有人到中年，才能全然瞭解並享受自己的青春，進入中年而不整理重讀自己的青春，那就既對不起青春，也對不起中年。
李宗盛細細整理重聽青春，最在意的當然還是感情這件事。他的青春、愛情、婚姻，與他的創作、製作、事業糾結在一起，透過一線歌手的演繹，廣泛地影響著整個九○年代人們的青春成長，人人都像參與了李宗盛的人生，而李宗盛的歌也像懸絲傀儡般操控著人心。
李宗盛選唱開始與林憶蓮合作的「不必在乎我是誰」（1993）最耐人尋味，那應該是一個男人非常疼惜的一段青春記憶，唱完甚至有些靦腆：「她還是唱得比我好…」，與寫給江蕙唱「晚婚」感到驕傲榮幸的意思截然不同。但，回到現實，李宗盛與林憶蓮的較勁從未手軟。
林憶蓮與常石磊合作，今年終於登上金曲獎歌后寶座，再創高峰，其實李宗盛更早起用大陸音樂人李劍青，為楊宗緯譜曲製作，可惜並無斬獲。李宗盛在演唱會有計畫推出李劍青，先以小提琴伴奏「我是真的愛你」，氣質引人注目，後段師徒二人合作以詩經譜曲「關雎」、「伐檀」，李劍青更展現清亮歌喉，對比林憶蓮與常石磊，感覺李宗盛隱然有種扳回一城的拚勁。
但人到中年，褪去情欲，取代的往往是親情。「阿宗三件事」李宗盛從一個瓦斯行老闆之子，如何以音樂謀生，唱到女兒平安長大，短短一首啟蒙之作，也是李宗盛近年演唱會的精神主軸。因為這首歌，給了很多人搬瓦斯都能像李宗盛變文青的想像空間，其實李宗盛應該承傳了更多來自小學教師的母親心血，這次他特別提及坐在台下的媽媽也90歲了。
歌壇一覺青春夢，即使貴為音樂教父，也得遭遇時代浪潮的洗禮。北京過去10年「欲望去骨」，過得像巫師在家煉丹的日子，終究到了風水更替，人們需要召喚青春的時候。
此刻的李宗盛，應該是歌壇魅力獨具的中年型男吧？（你們知道要穿下這件外套，得吃多少苦頭嗎？）無論經典名曲變奏，或原汁深情演唱，從容信手拈來自成風範，別人怕留不住青春，李宗盛的型男唱將市場，彷彿才剛開始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