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2-01
憶蓮的歌聲性感，說話卻溫婉。
對音樂節奏愈來愈見追求的她，說話不慌不忙的，總像在呼吸中搜索着貼近想表達意思的字詞。有時，輕力用雙手按摩着兩眼旁邊的太陽穴。以為問題過於傷腦筋，正想修正，她又馬上向你娓娓道出經過深思的答案。
今日我會說，有這樣靈巧微觀的細密頭腦，隱身在鋼筋森林的憶蓮甚少接受訪問或者公開發表言論，是為讀者觀眾聽眾的可惜。
早在昨日已不用我說，這麼一把性感聲線，近年發表新歌或專輯的頻率倒這麼稀少，是為歌迷積聚怨歎。
從來只有太監急。因為不想重覆，且渴望新作能從個人出發，personal得來同時能兼顧打動人心的質感，Sandy要自己經過一輪長途跋涉，由接通耳髓與眼球的左右腦，遠征至雙手操控着的電腦鍵盤與滑鼠，憑這數年累積下來的視聽刺激，親自埋首用軟件作曲，作為專輯的起步。是故今年內仍未能完成4年來的最新國語專輯，她會以「organic，由最基本做起」來形容。
既然皇帝不急，我們亦只好等。或者，積極點邀請Sandy接受訪問。因此，得以親耳聽到她說「它（歌曲）必須要接觸你的皮膚，除了聽之外，它要刺激到你有很多想像空間，令你感情投入」這樣的密語。
即使不是音樂，她說的，何嘗不是？林憶蓮就是有能力隔空接觸你的皮膚，挑起你的想像，引導你的感情，讓你一時被臣服、麻醉。
Musicianship 自從三年前StarHall開館作《憶蓮Live07》，似一別三年，我們除間中看到她參與像四川地震籌款和世界自然基金會等慈善活動、上屆金像獎與學友獻唱，和先後驚喜現身在高木正勝（曾為《Live07》中〈天衣無縫〉一曲創作錄像）與恭碩良的concert外，在香港幾乎不見憶蓮芳蹤。
原來，這三年來她不斷進行世界巡迴，直至今年，才宣布已花了年多在製作尚未命名的最新國語專輯。
訪問前才剛飛往北京，替《金話筒頒獎典禮》首度在國家大劇院獻唱一曲鋼琴伴奏版〈聽說愛情回來過〉（與常石磊合唱）。相對設計一流的國家大劇院，這幾年，憶蓮笑說在外地場館遇上不少奇事。試過工作人員遇上失竊，又試過在零度沒暖氣的情況下獻唱。
當然，女歌手最在意還是音樂。當日，《Live07》由選曲到製作都開天闢地，歌單更因幾乎沒主打熱作、全唱sidecut而引來熱論。
今日重提，Sandy幾乎更確定當日的堅持。「一開始我已清楚，那是一個新場地，是可以做些不同形式的一個opportunity。整個concept集中在我想feature那些musicians和他們的musicianship（音樂才能），比較即興、多一點互動和衝擊。所以，選歌時我也不是故意選最冷門的，而是從『玩音樂』去judge，選一些歌，可以突顯jazzy一些或者比較alternative一點的演出方式。」根據《JET》編採部一位死忠粉絲和一位非死忠樂迷的意見，演唱會依然光芒四射，至少在製作層面和創意程度來說，也屬空前絕後。說穿了，連林憶蓮也不去突破，由誰來做。「Thank you，true。其實最緊要是過不過到自己那關。我是貪新鮮的，還有我覺得，要challenging先學到，那我才去做。」她肯定自己是需要move on進行新嘗試的，面對只想看到熟悉東西的觀眾，她只好說聲sorry。「知道audience其實在expect甚麼，但同時又覺得，是否一定要給他們 expect的出來呢？你會不會expect我給你你不expect的呢？我自己都會想要unexpected的呀。其實最後都是問個心，如果心想『我真是想這樣！』都沒甚麼可以回頭的。」今日看來，也只有得着。「我覺得沒甚麼對與錯的，有懂得appreciate我的人我已很開心，雖然有另外一半說搞甚麼呀、太曲高和寡了，但對我來說是完成了一件事。整件事其實是很實驗性的，對我來說是個很好的學習過程。」結論是，她將繼續實驗。她說：「今次這張國語專輯，聽開林憶蓮的普羅大眾可能會覺得：『嘩，咩來的？』但不重要了，我在做的時候，感覺真是很正。」
Organic
這張製作了年多的國語專輯，她用「很personal」、「由個人出發」來形容。對上一張personal的，已數01年的《原來……》，當日是跟新加坡創作人黃韻仁一邊彈結他一邊jam出樂譜，然而，今次則由她本人自製demo，是更personal的一次。「整張專輯的音樂性和做的過程，都比較 organic。由最基本做起，start from sketch，一個step一個step的鋪上去。Personal的意思，亦是我好immerge（浸沒）在我個人喜好的音樂世界當中，並沒有太多要去考量。」為甚麼隔這麼多年才做這張碟？她自問自答：「因為我沒有特別的靈感，我不想做重覆的。我都累積了幾年，聽不同的音樂，擴闊聽的（層面），感受過很多不同的東西後，我才，哎，有一些音樂的感覺可以分享。最初的時候，我是先在自己的電腦入面，start with一些software試寫音樂。」她需要一個有化學作用，兼能互相刺激的編曲拍檔。重任再次落在上海音樂學院畢業、剛為張藝謀電影《山楂樹之戀》唱作主題曲的29歲國內音樂才子常石磊。「林石組合」今年一邊在憶蓮國內巡迴中合唱，一邊聯手創作。「我們拿着demo不斷去試，聽了很多 reference，溝通了很多。談了很多由電影到生活上的體驗，諸如此類的，拿了很多畫面後，由他再用編曲去嘗試表達，慢慢慢慢堆砌扔那些畫面出來。」專輯風格將有別於以往的憶蓮唱片，「比較」Electronic和Ambient，Ambient的層層遞進正可用Sandy很喜歡的電影《Inception》來隱喻。「我們談（編曲）的時候，也說這樣先來一陣，然後收少少，之後再來一陣，又收少少。整件事要先設計好怎樣去做出張力。它（歌曲）必須要接觸你的皮膚，除了聽之外，它要刺激到你有很多想像空間，令你感情投入。所以今次我在編曲上是花了很多時間。」作曲方面，除常石磊的早期作品，還有近年與她一起on tour、Sandy形容「melody很sincere、很西方」的恭碩良未見街的舊作，更有她一聽即愛、剛在快餐店演唱會上獻唱的〈月球人〉（恭之新歌）的全新國語版。
專輯已錄製好音樂部分，歌詞則仍在醞釀和構思。「歌詞是最難的。有些歌已有歌詞，我自己寫好了。合作多年的李焯雄，會聽完我的詞，給我專業意見，然後由我回家修改。」她今年數度在演唱會公開獻唱的〈柿子〉（常石磊大學時期舊作），寫生般的詞意，同樣教她愛不釋手。「柿兒被搶去紅嫁妝╱只剩昨天的牧場╱不見粉鳳飛 再不見漣漪的尾╱只因她們被帶上天堂╱不見粉鳳飛 這時在看天邊╱飛來一片一片╱烏鴉 烏鴉╱烏鴉 烏鴉 有陽光╱還有陽光╱有陽光」（詞：常石磊）另外，她透露詞作還有個人關注的題目，例如氣候暖化問題。「我想透過音樂去傳遞更多訊息。」100期封面人物憶蓮，親口給《JET》的支持：「由第一期到最recent的，我覺得熱誠沒有變過，在照顧商業元素之餘，沒有失去你們本身的格調，我覺得這個很重要。還有，我覺得你們有社會觀。我appreciate你們對社會的責任感，但又好entertaining喎！如果要知fashion、文化、電影、音樂、旅遊，every category都能給我最update的資訊，很有angle很有姿態。……你們是好有心去辦一本雜誌，用heart去做，是看得到的。你們真是太有誠意！所以我那樣respect你們。還要聽聞你們只有幾個人……我是非常之佩服，佩服得五體投地。」﹙編輯部面紅中……﹚
The Box
早前，因客串恭碩良的演唱會，傳出Sandy已簽約吳彥祖的經理人公司。她否認報道。「我都是後來才聽到（這新聞）。這對我來說更加證明了一件事：我的不聽不聞，是絕對有reason to support，我覺得有太多虛構的out there。」她已有畫面，新專輯可能不以傳統形式發行。她微笑說：「或者……不用發行！或者有新途徑去consume。未知道，但我不想循一個舊的方式去做。不一定要傳統的唱片公司去distribute，（反正）其實已經證明了這不是一個work的方法。
「我暫時沒任何定論。現在手頭上的，我覺得可以先出數張single，再complete一張album這樣出。」反正，「今次張碟的音樂性跟之前的頗不同，都需要一點時間消化，可能要有足夠的時間去target聽眾群，（摸索）歌曲是在甚麼場合播放，或者適合哪一個聽眾群。」唱片未來要以何種形式銷售才可生存甚至再度蓬勃，是廿一世紀兩岸三地樂壇的重大謎題。第一身見證盛衰的Sandy，出奇地有一套中立的意見分析，正是筆者對她更respect的地方。
「這（下載）是音樂和科技整個進展，無可避免的形式。舊的去consume或去sell音樂的形式已經不work，或者大家必須要接受一個事實：music is for free。但music延伸出來的演出才是最寶貴的，它emotional的value是很重要的，不會失去的，只是你消費它的方式要有一個很不同的模式。」當然，我們大可以向未出生或仍在牙牙學語的他灌輸知識產權概念，但，當前的大小朋友呢？Sandy認為人性根本改變不了。「他們覺得很方便，他 download了，不代表他不可以copy和share給別人，這個是，我們小時候，在radio錄了個cassette，同學喜歡時你一樣會 share給他，一樣。」她即席提出一項創意建議，乍聽下有點像收費版MySpace。「如果從build up一個他的sense of belonging去create一個platform，讓他進入platform去聽音樂，從中create了一個social circle的話，maybe it is the way。」返回自身，「我不是做生意的人，也不是做I.T.的，不知道實際上要做些甚麼，但我們都是要stimulate更加多的創意。In a way，音樂創作要有更加多think out of the box的做法，即可能有更多的crossover，更加multi-media的collaboration。」
Believe
由唱片業問題引伸，她說，現在社會很多界線已然模糊，包括一些傳統美德例如尊師重道像已蕩然，還有更基本的對錯分野。「整個世界的進展速度，已去到一個 point是，What is the real and what is the unreal？And what is the truth？大家要非常之清醒！從現在那麼多information，一個Google你可以看到那麼多，要決定what to believe是一個幾難的judgment來的。」總之，「整個透明度，整個價值觀都要重新去審視，要去redefine。」若暫且將放大鏡拿開，從殘酷的現實抽離，近年中港台興起的歌唱比賽，總算替樂壇供應了一些養分，算是亂世中的樂土吧？「由有記憶開始就有歌唱比賽，現在只是更加方便。我甚少看電視，歌唱比賽只是偶然會聽到。有時會在Internet見到，但honestly speaking，並沒太深刻的印象。可能我自己的音樂口味，都是在我自己的音樂世界，很專注的在聽一些我喜歡的。對於出面市場上的，我有少少不是太大興趣。」但談到歌唱比賽的一時盛況，令Sandy聯想起音樂的基本好處。「其實大家為甚麼喜歡唱歌呢？音樂就是讓大家去express，去 communicate。社會愈混亂，內心會有好多不安，尤其是在我們東方人的文化，相對不主張openly去express。音樂本身更加有一個重要性存在，是一個讓大家去表達自己的途徑。」
Sharing
憶蓮喜歡煮食，偏偏久未下廚。原因是現在經常飛外地工幹，總未能與各有各忙的友好相聚。Sandy認為，煮食是「很creative的一個process」，而現在茹素，只偶然喝點肉湯，是故她「沒理由自己煮給自己吃」。
Touch down後，她最堅持的就是瑜伽，除外時間大都用來上網，包括聽歌、跟朋友聯繫、搜尋純粹好奇的事物「補習」或旅遊資訊。
當然，在林憶蓮的世界，除了音樂、美食、好友、互聯網，還有快將13歲的女兒。「對我來說，當然是spend with囡囡的時間會比較多和重要，no matter what。我們閒時基本上有很多sharing，音樂、電視、電影。我們很close，經常談天，我盡量用一個做朋友的方式（和她相處），這當然很難，但我覺得我做得不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有些則是大環境的influence，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做朋友，所以anytime都可以有個 connection。」已落實明年9月進行紅館個唱，她坦言要在完成新專輯後，才專注籌備演出。提到未知的突破，她說：「我唱了歌這麼多年，都是在走一個流行音樂的模式，其實是very much in a box。我希望可以走出這個box。」
■客串微調女歌手posing的髮型大師Kim Robinson，忽然指着電腦即場顯示的照片，問道：「Sandy, what happened to you?」Sandy笑了，Kim更認真起來：「This girl will become a superstar.」雙眼笑彎了的Sandy，含笑望着合作無間的好友說：「I am a superstar!」
text | 伍月 | interview | Noel、伍月photo | CK@Secret 9 | styling | Noel、Luka | hair styling | Kim Robinson wardrobe | Lanvin H&M、Celine、Burberry Prorsum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